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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罔象之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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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此起彼伏的滴水聲。

無盡的黑暗裏,我有種置身幽深地下溶洞的感覺,但奇怪的是,即使如此,我也依舊能聽到一陣陣的風聲,只是,那些風似乎並無法聚集到這裏,僅僅能來回的拍打在巖壁上發出呼呼的聲響。

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多久,我的視野裏終於出現了一片水光,那片幽綠的光盛著這頂端深不見底的黑漆壁影,簡直猶如一面封印著無數亡魂的邪鏡。

一時間,我誤以為自己是來到了忘川河,那個傳說中分界了黃泉路和幽冥府,沿途哪怕飲下一口它的河水,都能讓你忘記今世前塵的地方。

然而,來到這種地方,最忌諱的就是想象力過剩,所以很快,我就強迫自己用理性思維戰勝了感性思維,而我的理性思維告訴我,這其實是一條地下河。

但我所不明白的是,自己怎麽會來到這條地下河的。也許,來到這裏的僅僅是我的意識,我想。

是的,因為在這裏,我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重量。

我決定沿著這條地下河一直向前走,我猜測,也許走到它的盡頭,就能得到罔象之眼要告訴我的答案,盡管,在傳說中還沒有人能走出罔象之眼,因為所有走出它的人都已經死了,而那些曾有幸見過罔象之眼的人則聲稱,他們見到的罔象之眼,就是世界的終極。

什麽才是世界的終極?

我並不得而知,但我能推測的是,它一定是個哲學層面的命題。只是,但哪個凡頭腦正常的人,恐怕都不願跟這方面的命題扯上關系。

自然,我是個頭腦正常的人,但不巧的是,我恰好掉進了這個哲學的命題裏,我嘆了口氣,覺得也許這個時候我應該認命。事實上,我一直以為一個人如果說他認命,其實並不是說他真的認命了,而是說他安於現狀,妥協於現實了,我以為我本不願妥協現實,但奈何現實的力量太過強大,就像孫猴子之於如來佛的五指山,不得不讓人感到傷感。

這個傷感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在這期間,我發現了這沿路半漂浮著的點點明火,接著它們越來越多,多到幾乎要讓人錯覺是望見了天幕傾瀉一角的星河。

基於這個發現,我也只能打消了自己先前關於忘川河的假設,因為在所有和它有關的傳說中,忘川河邊都是盛放著大片紅色的曼珠沙華,顯然,明火之於曼珠沙華,差別絕不是兩個字這麽簡單。

懷著試試看的心理,我決定和所有恐怖電影裏的主角一樣,以身試法這些明火,畢竟除此之外,我暫時也提不出什麽更有建設性的意見了,但,就在我的手指即將觸到那簇新騰起的明火的剎那——

“別碰它們,小葉!”

好熟悉的聲音,是……宋婭楠?

我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嚇了一跳,更忙不疊四看了看,此刻,在這個被幽謐明火點亮的深邃洞穴中,一團暗紅色的火苗漂浮在我身側,它極力閃爍著,像極了人的一雙眼睛。

“小葉,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小葉?”像感應到我了一般,那火苗很快繞著我轉了一圈。

“宋宋,是你嗎宋宋?”我下意識就要觸她,但隨即被她避開。

“是我,小葉。”那火苗做出點頭的模樣,“但是你不應該來這裏,在這裏,每一簇明火都代表一個人的靈魂。”她接著又說。

“這裏是哪裏?是罔象之眼麽?”我問。

“不,罔象之眼只是個‘門’而已,”見我的手放下,她這才安心的再次飄回我的跟前,“這裏是歸墟,也是燭陰的身體。”

“歸墟,燭陰的身體?”我啊了一聲,聲調也不由得拔高了。

歸墟,傳說中海底的無底之谷,也是世上所有水源的匯聚之處,但神奇的是,歸墟裏的水永遠不會有盈滿的一天,因為它們都通向了世界的心臟。等等,世界的心臟,世界的……終極?

想到這,我的下個問題隨即脫口:“難道這裏真是世界的終極?不,我的意思,什麽才是世界的終極?”

“還記得銜尾蛇嗎?”她說著,飛快在空中畫下個圓,“在古義裏,燭陰的本體就是蛇。”

“我不明白。你說這裏是燭陰的身體,可我是見過燭陰的,它沒有這麽大啊。”我急急說。

“不,小葉你理解錯了,”她暗紅的光芒閃爍的更厲害了,“在傳說裏,燭陰是創世神之一,不單這樣,它的身體還連接著世上的陰陽。”

“身體連接著陰陽,你的意思,難道它……”然而,我後面的那句“守門人”還沒說出,洞穴裏的一簇簇明火突然就像受到某種感應似地一齊向我湧了過來,我躲閃不及,耳邊只聽宋婭楠尖利叫道:

“小葉快走,要被發現了。”

“可是我……”

“你順著河跑,別再回頭看了。”

“那我要怎麽才能再找到你?”

如同被億萬簇明火點亮的洞穴裏,我訝異於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健步如飛,我很快越過了那條河,而我耳邊也連同宋婭楠最後說的“面具”兩個字一起,再無法聽見她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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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卓揚的帝庭豪邸的公寓裏,依照言情小說的一般規律,我覺得這個時候作為男主角的某人應該在我身邊等待我醒來,然而,等待我醒來的卻是他的朋友君柏。

此時,坐在我床對面的君柏正戴著副和卓揚一樣的黑色細框眼鏡在沙發上對著臺筆記本入神,在盯著他標致的側臉研究了好一會後,我斷定他現在應該是在玩某一款的網絡游戲,時間又過了會,我終於忍不住的問:“小白你在幹什麽呢,這麽入迷?”

可惜,我話剛說完,茶幾上他的筆記本就啪地就合上了,他直起身向我走來,表情也在一瞬裏恢覆了往日的笑吟吟,他摸了摸我的額頭,隨即感慨:“沒良心的小朋友,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是應該先關心一下你家小卓去哪裏了?”

我:“嗯,他去哪裏了?”

君柏:“你這問的太沒有誠意了,我看電視劇裏的女主角都不像小朋友你這樣。”

我:“要麽,咱們again一次?”

君柏:“……”

頓了下,他終於認命般將手從我額頭上撤下,說:“事務所還有事等他處理,不過,他出門前給你煮了愛心粥。嘖嘖,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小卓對誰這麽忠犬過,嗯,他果然就是傳說中的忠犬攻呀。”

他明明就是腹黑攻的好不好?我忍住了沒將話說出來,倒是對他剛才話裏的關鍵詞有了想法,於是追問道:“他出門了?什麽時候?”

然而,這話說完我就意識到了不對,確切說,從開始的港中醫院的地下室到現在卓揚的公寓,時間無論如何也應該過去了好一陣,果然,君柏很快就回了話:“小朋友,你從今天淩晨一直睡到現在,嗯,果然這就像那句話說的,”他說著一頓,“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呀。”

我:“……”

在君柏令人發指的歌聲中結束這場無營養的談話後,我起床簡單梳洗了下,決定去一趟銅山公墓拜祭宋婭楠。我不知道我的這個想法和之前在那個亦幻亦真的歸墟裏聽到的宋婭楠提及的面具二字有什麽直接關系,盡管,從事後看,我當時的這個決定其實是明智的。

而現在,君柏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當即就表示出了既然卓揚已經把我托付給他,那麽他自然就有義務陪同我一起前去的想法,我聽後將這其中的邏輯思了又思,覺得他也許是混淆了生活和小說演義,因為顯然的,托孤和拖油瓶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同樣是tuo,一個tuo成了故事,但另個卻tuo成了事故。

而我和君柏之後的這出,自然只能算得是後者。

一個小時後,我和君柏驅車來到了肅穆的銅山公墓內,初秋的公墓裏寒風習習,放眼望去,皆是一幕幕的人間悲歡正在上演,唯有我和君柏看罷此情此景相顧無言,只能感慨在這裏“約會”對方,還真是一出不得不說的孽緣啊孽緣。

但,事情裏最讓我難以預料的地方也是在這,因為在這裏,我遇到了一個久未相見的人。可見,上帝的心思實在就像那句歌詞,上帝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想通了這點,我又揉了揉眼,在確定站在宋婭楠的墓碑前站著的那人的確就是溫塵無誤後,終於決定一上前,然而,就在我剛做出這個決定後,我的手就被君柏給拉住了。

“你認識這個人?”他少有的換了個正經神色,問道。

“他是我們高中學校的溫老師,怎麽?”我皺眉,不明白為何我即使解釋了,他也依舊不松開我的手,我想了想,只好繼續道:“也是宋婭楠以前的鋼琴老師,所以……”

“他很像我以前見過的一個人。”君柏喃喃了聲,這才將手松開,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溫塵,終於說:“算了,反正既然都遇上了,那不如就一起去看看。”

我點頭嗯了聲,然而,就在我的腳步即將邁出的時候,對面墓碑後那道頎長的身影就轉向了我,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如同初春的第一縷風吹上心田,他說:

“小葉,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要來找我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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